大板升以北有座山。
宋朝时称为大青山,此地区称为白道岭,大辽称为渔阳岭,到了大元又被称呼为神山,前明改为翁观山,大周承袭大明,依然叫做翁观山。
又属阴山山脉。
东起大黑河上游谷地,西至黑山昆都仑河。
东西长约近五百里,南北宽上百里,海拔也高,主峰翁观山的海拔有两三千米之高。
两帮胡骑在山脚下厮杀。
远处。
赵胜领三百铁甲骑兵压阵,连战马也披了一层棉甲,气势如雷,随时等待出击。
铁甲骑兵的威力,谁能不知。
齐山念看了一会,认可道:“额尔敦还是很卖命的。”
自从云川城一战,大板升诸部就没有了硬抗大同西军的底气,加上乌恩畏惧大同西军,选择率部北逃,剩余的部落越发不够看。
不过他们还有他们的优势。
如对地形熟悉。
但是大同西军也有大同西军的破敌之法,以胡灭胡。
此次为了彻底消灭大板升诸部,光各部胡骑就征召了七千余骑,可谓是把兔毛川和单于地区的诸部男丁一网打尽,连老弱都出动了。
一千五百铁甲骑兵,一千五百棉甲骑兵用来压阵,还有九千民兵组成的车营支持。
七千余胡骑,两千雇佣胡骑,八百胡骑。
近万胡人骑兵散布在大板升地区。
这些部落的台吉对大板升不陌生,背后就是周军,谁也没奈何。
“额尔敦!”
“你要当周人的走狗,对我们赶尽杀绝吗?”
“岂不闻。”
“狡兔死走狗烹之理?”
对面。
一名浑身是血的胡人老汉骑在马背上气喘吁吁,身边是拱卫他的亲卫,可见地位不低,向着前方的额尔敦喊道。
额尔敦气急败坏。
“放了你走,你不走,今日之事,全是你的原因。”
王信的主意,他当然知道。
说来说去要消耗他们胡人。
王信实在是恐怖。
自己的确不敢怠慢,生怕被王信发现自己的私心,此人有时候论迹不论心,有时候又论心不论迹,谁也看不透王信的做法。
被杀的人多了。
于是活下来的人也都懂了。
不能让王信起疑心。
要主动为了大同西军着想。
自己努力掩饰,冒着巨大的风险放慢脚步,甚至故意露出行踪,结果赛罕这老家伙舍不得地盘,竟然躲入此地,想要躲过去。
他是这么想,别人也是这么想。
躲入翁观山的部落委实不少,很快就被周军发现,为了一劳永逸,周军把剿灭翁观山胡人的任务交给了自己。
自己成为了总攻人。
看上去是大同西军信任自己,额尔敦却欲哭无泪。
自己的实力已经是各部最大的一支。
啥情况啊。
怎么自己就混成最大的了呢。
没奈何。
额尔敦硬着头皮率领数千胡骑进入翁观山,一路消灭下来,不光各部损伤不少男丁,连自家部落也损失许多,更不提被消灭的大板升诸部。
一寸山河一寸血。
他们各部虽然人多,但是青壮不多。
谁家的青壮不当宝贝。
这两年河套地区战乱频繁,屡次遭王信毒手,今日损失数千,明日损失数千,长年累月下来,各部青壮损失殆尽。
实打实的杀敌一千,自损八百。
额尔敦如何不恨赛罕。
赛罕不知道额尔敦的想法,只知额尔敦为了周人,拼命厮杀胡人,连自身的伤亡都不顾。
懊恼,痛恨。
乃至于泪流满面。
“那王信如此狠毒,这般利用你,为何你就不能醒悟。”
简单的道理,连自己都懂,为何额尔敦就不懂,眼看着自己兵败,可额尔敦的伤亡也不小,就算打败了自己,额尔敦难道以为就能获得大周的信任?
他这样做,实在是不可理喻。
“你不服周礼,懒得和你废话。”
额尔敦看到有别的部落人赶过来,不敢冒着被人揭发的风险继续隐晦提醒。
此人太老了。
脑子里都是稻草。
听不懂人话,额尔敦双眼通红,痛恨不已,亲自带人杀了过去。
“你”
见状,赛罕龇牙欲裂。
很快双方又厮杀到了一起,赶来支援的部落见到额尔敦打的如此凶狠,地上的伤亡做不得假,也不敢怠慢,硬着头皮带着自家部落加入厮杀。
很快。
赛罕又落败了。
带着残余的人马往山沟跑去。
额尔敦带着人追,已经打到如此地步,再留手也无意义,不如彻底消灭赛罕,还能在大同西军面前留下更好的印象。
现在很多人痛恨自己。
也有很多人想要取代自己。
无论如何,额尔敦知道现在的自己,绝对不能引起大同西军的不满,更不能让王信怀疑。
断断续续厮杀了几日。
各部都打散了。
赵胜也不知道局势如何,只留在山口观望。
时不时有部落出山。
大多数已经无力再战。
那些明明还有力再战的部落,想要保存实力,赵胜毫不留情,当众呵斥一番,逼迫其继续入山作战,只有的确伤亡惨重,失去作战力的部落,才会同意出山休整。
赵胜很清楚自己的任务。
“这能打赢?”
齐山念看不下去,又赶来说道。
赵胜瞅了眼齐山念。
虽然两人是上下级关系,但因为同出京营河西营的原因,加上齐山念作战勇猛,所以对自己手下这位哨官,赵胜比较喜欢。
“打不打赢无所谓。”
“这是什么话?”
“打下去才重要。”
齐山念愣住,很快反应过来。
原本此次作战局面令自己看不懂的地方,一下子清晰了,一股凉气直冲脑门,整个人汗毛立起。
“太毒了。”
赵胜盯了齐山念一会。
齐山念下意识低下头,看了看自己的身上,不知道有什么问题。
“这是将军的手笔。”
“我说怎么感觉如此英明呢。”
齐山念立马改口。
赵胜瞪了一眼。
齐山念自作多情,没趣的跑了回去。
原来不是自己看不懂。
而是自己位置太低。
将军站的那么高,是他的手笔,自己看不懂很正常。
从天空俯瞰。
大板升地区的主要军事力量,大多数最终流入到了翁观山一带,战斗大大小小持续了一个月才进入了尾声,等各部离开的时候,大板升已经开始了打造地基。
又要建一座城。
各部见怪不怪,浑身疲惫不堪,只是内心绝望。
以前的周人占领不了关外,哪怕打了胜仗,很快也会离开,就算留下来也坚持不了多久。
此次不同。
整整两年了。
周军的脚步不但没有离开关外,反而在关外越来越稳。
随着关外周人的人口增加。
各部只看见了绝望,想不出还有任何方法翻盘。
镇虏城在兔毛川一带。
云川城在单于地区。
即将修建的归化城位于大板升。
兔毛村一带的大周牧民已经有了近两千户,万余人出头,每户大多七八十只羊,一二十头牛,三五匹马。
老话羊率二岁三羔,然雪深草死则毙者半。
母羊每两年生三胎,雪灾时则死亡过半。
换算下来。
每年能新增二十几只,好的年景能到三十只。
这些就是可以用来贸易的数量。
不拿出来贸易都不行,否则随着羊群的增加,所分的牧场是不够的,很快就会出问题,没有哪家牧民会这么做。
牛则一胎一犊,罕见双犊。
老话言牛二年一产,产必择水草盛处护之,然夭折者常三之一。
也就是每两年一胎,幼犊死亡率三分之一。
平均每年有两头。
也就是说。
冻死的羊会成为牧民们的口粮,冬季里制成肉干,日常饮用牛奶羊奶乳制品,以及从关内贸易获得的茶叶,麦子等粮食。
每年的两头牛价值最高。
因为羊的价格很低,一只羊在关内的售价才五钱银子,草原上的收购价更低,牧民靠卖羊获得的银子也不过三五两。
每年一二头牛,或者一二匹马。
这两种大型牲口的贸易,才是牧民的主要收入来源。
羊群更多的价值在于维持牧民们的生活。
牛马价值才是提高牧民们的生活水平。
一头牛在关内能卖到八两银子,马匹的价格更不用提,十两往上走。
商行四处开花。
王信则盯着细节处。
关键是土地。
“九千民兵,不算全部,就算六千名好了,至少要留两成的土地,这是红线,商行一定不能忽略,否则要出问题的。”
王信提醒道。
现在还是作战时期,没有解决欧彦虎之前,不到马放南山,刀枪入库的时候。
九千民兵和三千营兵。
一万二千军人。
立功加符合条件的,又愿意留在草原的,绝对会有一半,更可能超过一半。
按照一半算好了。
那也是六千人。
整个河套地区的人口容纳不能超过二十万,否则就会人均资源下降。
二十万人口,六七口之家,相当于三万户。
两成的人口,刚好是六千人。
也就是说。
自己定的标准,商行留下的目的,刚好够分给六千军士。
薛蝌和郑浩点了点头。
在册子上记下了将军的话。
王信无人可用。
清楚自己的身份。
所有的事情交给商人,他只负责监督。
薛蝌和郑浩一个人恨不得掰成八瓣。
虽然两人都很年轻,可在关外常年的行动,两个白脸读书人都变成了黑黝黝的后生。
“我认为光提醒还不够,军队应该派人监督,保证红线不可动摇。”
王信吩咐道。
“会不会引起不满?”
薛蝌担忧道。
聚众昌虽然规模越来越大,生意越来越多,不代表就没人不满意。
反而不满意的人不少。
因为至今为止,聚众昌一分钱收益没有,还在源源不断的投钱。
商行缺少牛羊马匹。
原先贷给牧民们的牛羊马匹,今年第二年好不容易获得了预期中的收益,可这些收益并不能换成金钱,反而继续贷给新的牧民们。
加上数轮的融资,许多人的股份虽然更加值钱,可份额也大大降低。
总之。
前景是喜人的。
实际收益却是为零。
许多商人经常抱怨,各种的威胁。
王信不以为然。
商人嘴里当然没有实话。
各个都说自己在亏钱,实际上各个都宝马开着,美女骑着。
“不满的人可以退股,谁愿意退股,我第一个出钱收回他的股票,绝不让他亏本。”王信不以为然的说道。
见将军底气十足。
薛蝌怀疑自己上当了。
薛蝌虽然才能不错,可终归有些书生意气,容易被人忽悠,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。
商业的价值分很多种。
预期也是价值。
只要有预期,商人就愿意投钱。
自己肯定不会信那帮商人的鬼话。
无论是商人还是官员,又或者百姓,他们都是人,是人就是共通的,都会贪婪和想要更多。
说完了耕地。
然后就是城堡。
镇虏城,云川城。
又要动工的归化城。
“这些并不够。”
“还要修建赤儿山城、翁观山城、丰州城、黑山城、东胜城、玉林城。”
王信指着舆图大手一挥。
“商业最重要的是效率,早点把各地开发出来,早点能挣钱,谁会和挣钱过不去,商行的资金不够,那就继续融资。”
王信大开大合。
这回是郑昂动容了起来。
“将军,太快了吧。”
第三轮融资才过了几个月,又要第四轮融资了。
将军的速度,哪怕是商人们也会心里打鼓。
“你先去联络李德兴,李德兴会理解的。”王信毫不犹豫的说道。
虽然之前自己经常向商人们灌输新的商业理念,但并不是每个商人都能跟上自己的思维。
周道丰的势力虽然最大,可他并能全部理解,只能说合格。
反而是实力小些的李德兴,他倒是能理解,并且举一反三,融会贯通。
至于这些商人做大后,会不会威胁到自己。
王信并不担心。
应该担心的是皇帝。
自己瞎操什么心。
皇帝和商人群体,谁掌权不是掌权。
凭啥就只能皇帝掌权,商人不能掌权呢。
就上商人不能掌权,急的应该是皇帝,自己又不是皇帝,干嘛皇帝不急太监急。
自己的需求才是关键。
皇帝给自己一百万两银子的军费,让自己顺利平胡,自己就支持皇帝。
商人给自己一百万两银子的军费,让自己顺利平胡,自己就支持商人。
公平的很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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